初秋的晚上,温度不冷也不热,一家五口在院子里乘凉,女人在竹床上睡着了,女儿和男人带着两个睡着的男孩抱进屋里,女儿来叫女人回屋时,突然一个黑影窜了出来。
女孩看到那个黑影快速移动到竹床边,妈妈挣扎着站了起来,打了男人一巴掌,男人撕扯着妈妈的衣服,迟迟不松手。
女孩赶紧叫了一声爸爸,那个黑影才逃离了。妈妈进了屋里。爸爸转身去了厨房,回来后丢到桌子上两样东西,绳子和菜刀,非常冷漠地说: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,绳子也好,菜刀也好,你去死吧!我可不想戴绿帽子。
女人愣了一会,眼泪流了下来,说出一句“你真恶”。不久之后,男人去世了,女人不停地念叨着: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。
背井离乡,嫁给了一个军官,但这男人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
这女人叫秋园,是洛阳人,家里开着一个药铺,家庭条件并不算差,秋园在私塾读过一年书。后来秋园的大嫂和二嫂参加船上聚会时,都不幸掉进河里被淹死了。父亲因此病了,两个哥哥也受了严重的刺激。12岁这一年,秋园的童年结束了。
年,国民政府迁都洛阳,秋园在街上看热闹的时候,感觉到有一束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,此人是国民党的校级军官。
没过几天,就有个漂亮的富太太来药店提亲,两个月后,妈妈跟秋园说,漂亮太太是来给她提亲的,对方是湖南人,26岁,家里只有老父亲,是个小康之家。
秋园同意出嫁,但有一个条件,对方要供她读书,对方不仅同意这个条件,还说要在洛阳安家。
国民政府又回南京,秋园就跟着去了,因为没有什么学校可上,她学习了缝纫、刺绣、编织等技术,落户这个承诺算是没兑现。
两人在南京安了家,本想着把公公接回来,但老人到了南京后极其不适应,闹着要回老家。男人让堂弟来把父亲接回去了。
后来南京被攻陷,作为国民党的官员男人又要迁移了,但男人放不下老父亲,在船上来回踱步,最终决定带着秋园和五岁的儿子回湖南老家看望老父亲。
到了男人的老家,秋园才知道男人的父亲在老家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,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堂弟家。男人把堂弟家的所有开销都承包了,堂弟还有赌博的毛病,一晚上把男人买来的三十担谷子给输完了。
别人劝他买个自己的宅院,他刚开始不听,后来倒是醒悟了,却又上了堂弟的当,手里的三十块银元都被堂弟用假地契骗走了。好在他还有国民党每月给他发的90块银元,但两年之后,因为他长期不在职,被除名了。
男人很正直,也很善良,对别人都特别好,但从来不知心疼自己的女人。
在湖南定居之后,男人当上了乡长,按照规定他带人去抓壮丁,本来是个能敛财的活,他却每次都赔本。一次一个50多岁的农民,跪在他的轿子前,说自己身体不好,大儿子智商不太正常,小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。按照规定他出20担谷子就行,但他家没有啊。
男人说,你明天送点几担柴火来就行,其实他跟秋园要二十担谷子。
还有一次几个乡丁要好好招待秋园,秋园别的也没拿,只看中了一件紫红色的呢子外套,男人知道后,在秋园的恳求下,他还是把外套拿走了。
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,当乡长期间,男人做了很多好事,救济了很多穷人,但代价是秋园的假装、金银首饰都被变卖了,本来不多的家底,都贴给了别人。
他们成了真正的穷人。
后来男人去了田粮局,这个职位本来就没啥油水,半年过去了,秋园也没有等到一分钱。而秋园带着一个儿子,两个女儿过得非常艰难。
男人常年患病,虽然什么都不能干,还是家里的“定海神针”
有一天家里突然来了几个陌生人,说是要请秋园去村里当老师,秋园激动地说,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。大儿子当时已经上初中了,秋园带着两个女儿去小学任教了。
秋园到了学校就给男人写信,让男人回来,一家人好团聚。但男人说,大男人总要在外面做点事,怎么能让女人养活自己呢。
后来,附近的一个学校也招聘老师,秋园就借口自己病重,把男人召回来了。虽然不能天天在一起,但至少每周都能团聚。
这一年的中秋节,秋园给两个女儿买了月饼,还让他们吃了咸鸭蛋,傍晚小女儿突然拉稀了,晚上突然尿床了,小女儿以前从不尿床的,他们请的医生还没到,小女儿就安安静静地走了。
当时秋园是个孕妇,已经马上到预产期了,女儿的离开让她痛不欲生,她一整天都不吃不喝,第二天晚上,第四个孩子就出生了,他们给这孩子起名“赔三”。
每两年土改开始了,因为男人曾经做过很多好事,乡里的人就允许他先挑房子,他非要挑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,还距离秋园教书的地方特别远,秋园怎么劝,男人都不听。
当时还分了几亩地,但男人根本就不会种地,他还非要做个农民。去砍柴的时候把脚崴了,把韭菜当成草拔光光。
后来他的疝气又发作了,每次疼起来,就像一头发狂的狮子,发病的时候,男人会撞墙,也会想跳进池塘里,了结自己的生命。
之后,男人就不能再做重活儿了,家里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秋园身上,过了几年,秋园又生了第五个孩子。
家里人吃饭都成问题了,大儿子自然不能再上学了,刚好那时候教育制度改革,能考公办教师,大儿子考上了,但秋园没考上。只能在学校做民办老师,但薪水很少。
大女儿要承担洗衣服、做饭、种菜、捡柴禾的活儿,为了补贴家用,秋园白天教书,晚上帮别人做针线活。
也就是在这一时期,发生了秋园差点被侵犯的事儿,而作恶的就是邻居家满大婶儿的大儿子,男人看到秋园被欺负,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为妻子打抱不平,而是想顾全自己的面子,当男人让秋园选一种方式去死的时候,秋园绝望透了。
但那个时代家里有个男人,就不会有什么闲话,况且秋园对男人是真好,虽然男人并没有什么用,但他依然是秋园眼里的“顶梁柱”。
为了给男人补充营养,秋园带上家里所有的钱,给男人买了一只鸡,家里人都喝汤,只有男人能吃肉,但男人最后还是走了。老大已经工作了能自立,还会时不时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贴补家用,但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,日子依然是举步维艰。
中年丧夫,远赴他乡,为了生存下去改嫁,儿子却溺水身亡了
男人做过国民党军官,在批斗的时候秋园也是重点对象,尽管她被那些无知的群众折磨过好几波,但她从来都是强韧的。
后来一家人实在是走投无路,秋园就把女儿送到学校,带着两个儿子去了洛阳老家求救,但其中一个哥哥因病去世,而另一个哥哥已经又成家了,秋园在哥哥家住了几天,嫂子就嫌弃到不行。
哥哥每次出门都把秋园一家带出去,在街上买点烤红薯或是鸡蛋等有营养的食物。秋园实在不想为难哥哥,就说自己要回去了。
但回去面临的依然是吃不饱的状况,在火车站,她遇见了一个湖北的大姐,这大姐说湖北的人还能吃饱,没到收棉花的季节还缺人,秋园去了肯定能活下去。
这大姐说,如果你找不到活,你回来的车费我报销,这样的前提下秋园就跟着大姐去了湖北。
因为秋园会缝纫,也会刺绣,在干活之外,就给别人做做衣服,她不收钱,只要粮食。
没多久当地开始查外来人口了,在这大姐的介绍下,秋园嫁给了村里的村长,这个男人还不错,不管是对秋园还是两个孩子,都挺好的。
村长家有个老母亲,还有一个男孩,都待秋园三口挺好的,但一下子添了三口人,村长家还是有点吃不消。
秋园就把赔三送到了大儿子教书的地方,刚好也可以上学。
赔三和村长的孩子相处很好,这重新组建的家庭也挺幸福。夏天秋园在洗衣服,村长怕她热也怕蚊子咬她,就拿着扇子在一边陪她,但口袋里掉出来5块钱,秋园忙着解释说,这是以前忘在口袋里的,不是自己私藏的。
村长说,没事,你多藏点没事的,家里的日子只要过得去就行。
秋园备受感动,这个男人给了她很多的温暖。
新婆婆80多岁了,跟秋园一起做饭,和秋园一起做针线活,还让秋园把刚做的床单什么的,寄给儿子们一些。
一年多后,这婆婆就走了,秋园难受了很久。
田四15岁的时候,已经成了唇红齿白的美少年,但去学校拿初中毕业证回来的路上,田四溺水了,这一年秋园50岁。
她这一生少年丧父,中年丧夫丧女,老年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,这一次秋园真的承受不住了,她想离开这个世界,村长知道他有这种想法,便对他寸步不离。
有一天村长要外出开会,他想带着秋园,但秋园说自己已经想开了,不会轻生的。
村长走后,她就挑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,着了一根绳子拿在手里,准备上路,照镜子的时候,突然看见里面有个女人的影子,她大喊一声:有鬼。
之后,她决定不死了,因为她死了会给三个儿女带来更大的痛苦。
村上后来得了重病,他不想拖累秋园,劝秋园离开,秋园自然不肯,毕竟这个男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。但村长趁着秋园去请医生的时候,喝农药死了。
秋园在极其痛苦的前提下,跟村长的儿子告别了,回到她曾经生活的湖南去了。
她孤零零的一个人,儿女都不放心,但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,活到了88岁。
这个故事来自《秋园》这本书,作者是秋园的女儿,这阿姨60多岁在厨房完成的这本书,完全是手写的,后来她的女儿又把这些文字做了整理。读这个故事时,我内心五味杂陈,更多是对秋园本身,她这一生的经历真的很曲折,每次命运出现转机,都会发生一件坏事。直到田四离开之后,她的人生才顺遂起来。
女性人到中年后,最大的悲哀是什么?
其一,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技能
任何时代,人想活下来都需要有本事,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很重要。秋园生在一个动荡的时代,但她一直没被饿死,是因为她很早就学了缝纫、刺绣等技术,不管走到哪里,人都要穿衣吃饭,所以她靠这些技能就能活下来。
不管男人还是女人,首先是个人,所以一定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。
其二,嫁了一个不懂得心疼自己的男人
秋园的原配其实不是坏人,但他不知道心疼秋园和孩子,这其实就是秋园的悲哀。她不哭不闹,对方就觉得她一切都能忍受,所以女性一定要懂得提需求啊,如果对方一直不回应,那么自己也要据理力争。
当然,这个时代不一样了,在一起生活不合适,可以选择分开。有一句话说得好,结婚不一定是为了幸福,但离婚一定是。
其三,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关
养育过孩子的人都知道,照顾一个孩子要付出多少时间和精力,因为我们付出了,所以看自己的孩子最可爱。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,所以网上很多失去子女的父母,无论他们怎么闹想要讨回公道,我都不会觉得过分,因为感同身受这件事太难了。
人到中年很难,但人生就是这样,没有单纯的快乐和幸福,苦中有乐,乐中有苦,这才是真实的世界。秋园在那么艰难的时代,都熬过来了,何况是我们,生活在一个比那时美好很多的年代。无论怎样,要抗过去,当你迈过一个又一个坎儿,回头再去看,当初那些都不是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