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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第一位环球女飞行员的故事,我一直不敢 [复制链接]

1#

陈静娴究竟是因为什么决定成为飞行员的?

每个人都对她提出同样的问题,回答得多了,她突然觉得可以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。

顶着“亚洲第一位挑战环球飞行的律*佳人”这个头衔,她大可以依靠自己亮眼的人生经历来取得身份优势。

所以在拨通电话前,我曾无数次想象她的理智与果决,肯定地认为她将谈笑风生地应对这场看起来有些“简陋”的采访。

而我头脑中的预判,在电话接起的一刻被彻底改变。

“‘环球飞行是我人生中一次小小的‘脱轨’,它为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附加色彩,但也仅仅是一个身份而已,是我人生阶段的一部分。”

接着她话锋一转:“其实,我只是个普通白领,是个非常内向的人。”没错,从声音里也能听出她的害羞。

同在一座城市,原本我为不能当面采访她而感到遗憾,可紧接着发现,或许电话这头才是观察她的绝佳位置。我和她中间相差的距离,是让一切变得奇妙的催化剂。

骨子里,她有敢于成为普通人的勇气,“飞行员”不足以创造猎奇的噱头,而那些她曾无数次用双眼丈量的风景,足以供她思索一生。

以下是她的自述:

01

暴烈而孤独的征程

我叫陈静娴,是个川妹子。

和很多出身航空世家,又或者自小充满对飞行热情的飞行家不同。

飞行并不存在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我对它唯一的印象,只是县城公园里,一架报废的单座战斗机。我经常和别的小朋友以前爬进去驾驶舱玩,想象着自己在开飞机。

其实我从小就胆子大,爬树、抓蛇、和男生打架,什么都敢做。4岁的时候在商场和父母走散,自己就能坐着公交车,回了数公里外的外婆家。

但我与飞行真正结缘,源于一个悲伤的开端。

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,外婆出身农村家庭,是家中唯一有机会走出小镇,成为小学教师的“文化人”。

可以说,外婆是我启蒙教育的先导。小时候,她总是一遍遍对我说:“要勇敢,要心怀梦想,要勤奋努力,要去看更大的世界。”

曾经我一直不太明白“去看更大的世界”意味着什么,可当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,刚有能力开始去看更大的世界,可以回报外婆的养育之恩时,她忽然离开了我。

外婆离世的打击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迷惘:人生一世如此短暂,活着有什么意义呢?人生应该要追求什么?

直到我偶然间拿起一本书《风沙星辰》,作者圣埃克苏佩里是法国最早的飞行员之一。他在书里这样写道:

“我们做的是一种凡人的工作,面对的也是平凡人的烦恼。与我们相伴的,是风、沙、星辰、黑夜和大海。我们等待黎明的到来,如同园丁期盼春天的降临。我们渴望下一个停靠站是一片安全的土地,在星云中探索着真相。”

我想象作家,这位自称一无所有的凡人,从飞机舷窗眺望出去的风景,想象自己也能飞翔在云层与雾气中,与风沙与星辰相伴。一个陌生的的世界在呼唤着我。

飞行究竟是“凡人的工作”,还是“人类至高无上的权利”?

我有机会看到他笔下的世界吗?我要如何触碰他所经历过的人生?

我要学飞!

学飞不是容易的事。打听了国内的学飞事宜,私人学飞收费至少30万,高昂的费用让我却步。

幸运的是,当时我准备去美国进修法律,查看资料发现据说美国私人学飞的费用一两万美金就够,所以我想,干脆安下心来准备留学的事,要是能去美国念书,正好把飞行私照一起考了。

现在想想,那真是一段严酷、漫长、暴烈而孤独的征程。

我只身一人从北京来到纽约,远离亲友,失去恋人,耗尽存款,没有收入,而前程毫不可知,唯功课与考试无穷无尽。

飞行的愿望让我绷得很紧,不仅没敢跟家里说,连经费也是管朋友借的。律师考试、签证期限,任何一项目标都在告诉我:必须成功。

报名后校长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大包,打开一看,里面满满的全是飞行教材。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,可还是吃了一惊。

“学飞行比学开车还是难一点儿的,不是吗?”我在心里对自己说。对于飞行这件事,我想我没有退路。

几乎每个周末我都用来学飞,公交车一小时才有一班,我常常独自一人,饥肠辘辘地等待在冰天雪地的郊区车站,为了对抗寒冷,独自面对快速的陌生车流跳起踢踏舞。

就算挨饿受冻,就算付出代价,这是我自己的决定,我要学飞。

只有飞行,才让我觉得光阴没有虚度,也只有飞行,能令我满足地回到那间轻轨旁边,火车经过时整座房子都在跟着晃的出租屋里。

或许正是因为生活太苦了,才需要梦想的甜。

年5月4日,我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单飞。

记得有一天,太阳还没有全部落下去,天空有些薄薄的云。狭小简陋的机舱里,我推平微微震颤的飞行拉杆,爬升完成,飞机进入平飞阶段。

我独自巡游在天空与暮色中。此时的太阳失去了正午时候的炽烈热力,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余晖,我穿行在余晖的丰富色彩之中,霞光亲吻着机翼。

飞机渐渐前进,天空中的光线渐渐减弱,粉红与橘红的云彩衰减成紫色,而紫色越来越深,终于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。

夜幕降临,万籁俱寂。天空非常安静,星星没有声音,云朵也没有,我独自享有着整片天空,螺旋桨的噪声与仪表盘的灯光陪伴着我。

我感到绝对的孤独,同时也是绝对的宁静。

我的灵*,与之共舞。

很幸运,年底,律师资格证与私人飞行执照同时“接纳”了我,找到一份稳定且薪水不错的工作后,我开始有更多时间学习飞行。

我不断前往阿拉斯加学习水上与山地飞行,去西部大峡谷学习高性能复杂装置飞机的山地飞行……每一次与天空的亲密接触后,那个一直萦绕在我心里的飞行梦,越来越清晰可见:

我想要环球飞行!

02

面对大美,我们都是失语者

你知道,早在多年前第一架载人飞机问世以来,人类就实现了飞行的梦想。

然而直至我起飞的那天,驾驶小型飞机完成环球飞行的全世界也只有多人。放眼整个亚洲,还没有任何女性挑战过这样的冒险。

如果问我凭什么胆敢做这么大的一个计划,我觉得我本没有现成的“资格”,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。

租赁飞机、航油规划、团队保障、各国许可……理论上,一次环球旅行的费用不会少于百万,对于普通人来讲,无疑是个天方夜谭。

为了节省资金,我们到处找老朋友‘蹭住’,为此甚至改变行程;一方面积极找寻商业赞助,这个“不可能”的梦想,我正在一点一点实现它。

经过一年多的筹备,在被20多家飞机租赁公司拒绝、临行前又被赞助商放鸽子之后,我终于结识了现在的队友,在他们的帮助下租到了一架老爷机,分担了一部分成本,搭上自己的积蓄和家人朋友的资助,共同踏上了环球飞行之路。

我们驾驶的BonanzaA36,是一架年制造的单引擎活塞式小飞机,2个月里不同国家不同天气的衣食住行,都通过这架飞机来实现。

说实话,这也许是最省钱的环球飞行了。

年8月1日上午,当我再次拉动操纵杆,感知飞机朝着远方的地平线上慢慢升起时,我才终于意识到,那位懵懂小镇少女,正跌跌撞撞朝着命运之路前行。

追随着圣埃克苏佩里的脚步,我们前往纽约,北上格陵兰岛,见证冰川流向大海,如莲在水中绽放……

我想起自己过去几年里为了筹备环飞,提前前往世界各地训练踩点的日子。我飞越布宜诺斯艾利斯与圣胡安机场;飞越过东非大裂谷;飞过冰岛喷发中的火山……

在冰岛踩点训练的时候,我曾与当地教练驾驶着飞机,小心沿着火山边缘绕行。看见云层上奇峰突起的白雾,我还没反应过来,直到伙伴掏出手机给它拍照,我才有所察觉地发问:“这云是……?”

“火山灰,我们快到了。”他简短地回答了我。

冰岛火山

如同迎接摩西的红海般,我们正前方的云海顺从地分成两半,留出一条足够我们下降的通道。

穿出云海的缺口,眼前是大片铺陈的白色冰原。滚滚白烟尽头就是漆黑的火山口,可以看到翻滚的岩浆,灰白色的火山灰遮云蔽日地朝着东方的大海飘去……

如此宏大的恐怖与美丽震慑住了飞机上的我们。发动机的声音有力地轰鸣着,无线电里没有一个人说话。

在巨大的生命之美中,我们都是失语者。

在非洲训练时,飞机缓缓移过在肯尼亚矿区上空,阳光毫不吝啬地抛洒在广袤的热带草原上,野生动物们小如墨点,或群聚或四散地在绿意中行走。

肯尼亚矿区安博赛利国家公园的角马肯尼亚阿拉斯加

大片连绵的云朵在我面前铺开,我们如同划着一只小舟,潜入云中。

望着窗外我心中一动,操纵权交给当地教练,让他控制飞机,掉头朝前方一块蓬松的云彩飞去。

自己则推开舷窗,把它固定好。快到云边时候机头一转,飞机自云彩侧面斜斜擦过。此时我伸手出去,轻轻触摸白云的边缘。

第一次触摸白云

抱着一丝浪漫主义的幻想,希望伸手可及的是柔软的天堂之吻。

然而物理定律如此冰冷无情,指尖所触摸到的是节左右风速的刺骨罡风,冰冷水气从我几乎冻僵的指间迅速滑过。

我忍不住在心底呐喊:这些果真是只有飞行员才有机会阅读的图案吗……

我曾经期待着,在见识过作为飞行员的开阔世界与壮丽人生之后,就可以知道何为‘群星间的真理’,能够从平庸人生中解脱出来吧。

我是幸运的。

03

我们还活着!

美丽总与危险共存。

飞越太平洋的航段,我们几乎坠毁在风暴之中。

因为俄罗斯入境程序的一些意外,我不得不选择略过必要的加油站点,趁着海洋风暴的强烈顺风,强行飞越太平洋。

目的地就在我们的正下方,而我们之间却隔着巨大的风暴。

起飞前,我就已向队友们宣布并解释了我的决定,说明我对于安全的计算以及无法完全排除的风险。

我问:”你们愿意跟我一起飞这一段吗?“

”机长,我愿意跟你飞去世界上任何地方。“我的队友笑着回答我。

尽管早已经过周密的计算,可危险超越了我们的预想,现实不会简单且浪漫。

乳白色的云席卷在风暴中,我们这架不足两吨的小飞机被云层抛来甩去,在云浪缝隙与起伏的夹层里,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时而离开水面,时而又被淹得扎扎实实。

飞机的前方玻璃在暴雨中丧失视线,GPS失灵,没有导航,没有降落仪表程序示意图,我手里操控着这架失序的“烈马”,努力在心中保持镇定。

我的安全飞行员Larry拿着有着最新进近航图数据的IPad在右座给我指引。

随着高度降低,我们并没有脱离雨云的纠缠,天气持续变坏,大约十分钟之后,我的安全飞行员忽然插话,“机长,我们不能再往前飞了。”

他指向燃油余量的仪表盘,很明显,我们右翼的燃油已经烧空了。左翼的燃油也已经靠近了最低位,如果继续往下飞,我们不会有足够燃油回到跑道降落。

我在心中无声地呐喊,咬咬牙,推入油门,压低机头,想利用增加的动力和降落的加速度战胜强烈的逆风。

这样的对抗是危险的,当飞机承受的对抗力量超过临界点,在风暴之中,飞机可能解体。

千钧一发之际,我的安全飞行员按住了我的手,摇头,问我,“机长,这个降落可以由我来做吗?”

在一个多月的环球飞行中,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对我提出这个“越权”的要求。

一生里醒着的时间超过一半在飞机上的他,每次飞行的时候,右座的他总是优雅,松弛,成竹在胸地为我监视着所有仪表和燃油的情况,提供安全建议。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坚不可摧的外壳上出现裂痕。

团队4个人,平时整个风格都是萌萌的。资深飞行员老爷子Larry已经73岁了,说到梦想时,神情像个小孩。

他儿子的Richard小哥常青藤名校毕业,这位沉浸商界的年轻CEO反倒显得矜持老成。而幼师Amanda小姐细心体贴,少年时的运动员经历又给与她随性不羁的色彩。

这支临时拼凑的男女老少“杂牌*”,意外地相处十分融洽。一路上艰险坎坷不计其数,而我们都非常善于把糟心事转换成欢乐。

可在面临危险的一刻,我们似乎都一起失去了转换的能力。机舱里气氛严肃,优先任务只有一个——把飞机平安降落下去。

我深深看着Larry的眼睛——出发前,我曾经请求Larry,我会作为唯一机长飞完全程,但是如果出现意外,在最紧急的时候,我会需要你的帮助。

我知道这个时候到了。

我点点头,对Larry扯出个疲惫的笑容,“正有此意。”我把飞机的控制权转交给了他,接过他手中的IPad和工作。

我冷静地想:“这次说不定会死。”而我嘴里说的是:“左转10度,还有10英里。”

作为机长,我必须对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乘客负责,我们必须安全降落。

现在看来,我飞过最漫长的10英里。

我们保持着英尺的高度进入跑道——这是为了以防引擎一旦缺油停止,我们有足够的高度与动能滑翔进入跑道——这也是经验尚浅的我并不知道的实践技巧。

确认越过了跑道白线,我们才放低机头,徐徐降落。我余光扫了一眼舷窗左侧,跑道的尽头就是大海,狂暴的海浪毫不留情地击打在裸露的岩石上,碎玉般的白色四散开来。

跑道侧面的滑行道上原本有两辆大卡车,见我们离开跑道,也不声不响地开走了。

“这两辆车是作什么的?”我发问。

“觉得我们要坠毁了,来救急的。”Larry冲我笑笑。

外面的天空是深深的铅灰色,密集的雨线毫不留情地击打在飞机机身与玻璃舷窗上,温度极低,风大得我不敢开门。

高纬度的阿留申群岛已经快入冬,荒芜的岩石与灰*的衰草昭示着不欢迎访客的态度。

然而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色,这是生命的景色,我们以不可能的距离飞跃了太平洋。

我们还活着。

04

少女,从未离开

很多人问我,如果再做一次选择,我还会不会冒着风暴飞越太平洋?我想我会。

这场从生死线中逃脱的命运奇迹,我愿意用一生来铭记。

58天,将近4万公里的环球飞行,飞越26个国家和地区,途中兜兜转转甚至“跌跌撞撞”,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。

眼前近乎神迹的梦想与风景,终于在我们走下飞机的一刻,化作真实的生活。

我想,天上的外婆也会赞同我吧。

有一件事,直到环飞结束后我才知道。老爷子Larry在环飞前曾动过很大的手术,失去了飞行资格。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无法重回天空飞行,只有慢慢在时间中等待老去。

经过巴塞罗纳时,我带着老爷子看了他人生第一场弗朗明哥舞表演。

散场灯光亮起,我发现老爷子眼中闪闪发亮,他对我说:“机长,我的机长,我愿意跟你飞去世界的任何地方。”

那一刻,我们俩眼眶微红。

后来我们发现,出发时一直跟随他的拐杖消失了,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已不再需要拐杖,所以那根拐杖就这样被遗落在中国的某个角落。

可以说它是梦想的力量吗?我愿意相信,这是梦想的力量。

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不敢跟人说自己想环飞世界,怕被人嘲笑。我只是个业余飞行员,也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.多少职业飞行员都未完成的梦想,我凭什么完成?

唯一支撑我往前走的,是热爱。

如果说我能够带给飞行什么,我想是更多可能性吧,每个像我这样的普通人都可以学习飞行。听起来,像是对平淡生活的浪漫反抗。

我是幸运的,回顾过去,我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少女从未离开。

她精力充沛,她好奇满满,她不怕累也不再怕黑,她哭泣着也朝自己选定的方向前去。

她在得到每一个因坚持不懈而终于出现的微小回报而破涕为笑,仿佛在无穷无尽的人生迷宫中探索唯一的秘宝,而意外拾取了小小金币的微笑。

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终真的能找到自己所追寻的秘宝,但她知道前方有目标在等待。

为此,少女选择飞行,哪怕是孤独的飞行。

她穿越清风,穿越云层,穿越时光与空间,穿越世间万物犹如石头穿过水。

她知道,生命不止飞行,我们永远都有机会放下一切,重新出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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